别扯了，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铁饭碗

文/王冠亚

1

20世纪70年代初，罗伯特·清崎大学毕业。他的父亲，当时是美国夏威夷州教育厅厅长。有一天晚上，清崎接到父亲的电话：

“我准备代表共和党，参加夏威夷州副州长的竞选。”

清崎大吃一惊：

“难道你要和你的老板竞选职位？民主党在夏威夷的势力太强大了。”

父亲忿忿不平地说：

“是的，政客玩弄的那套把戏让我感到气愤。我的良心比工作和薪水更重要，所以我决定参选。”

毫无悬念，清崎的父亲及其代表的共和党一败涂地。获得连任的民主党人州长说，清崎的父亲将永远不可能在夏威夷州政府获得任何一份工作。

那一年，清崎的父亲54岁，却不得不开始寻找一份新的工作。然而，在他唯一熟悉的政府雇员领域不再受欢迎后，他尝试去创办小企业，做咨询顾问，但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。

清崎回忆这段过往时说：

“他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是一场彻底的灾难。他去世时，心灰意冷中带着愤懑。”

也许你会说，这不是发生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吗？在公有制为主体的社会主义国度，体制内的雇员地位高，待遇好，有保障，断然不会出现这种人间悲剧。

20世纪80年代的国企工人也是这么想的。他们原以为，可以在一个岗位上工作一辈子，什么心都不用操。结果他们碰上了1998年的国企大裁员，数以百万计的企事业单位人员沦为下岗职工，不得不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。

体制提供稳定安逸的同时，是以弱化人们自然生存能力为代价的。

这就好比，狼狗同宗同源，狼的天性就是自己捕捉猎物，而狗经过人类长期驯化，已经丧失了自我生存的能力。主人可以为狗提供食物，但条件是——狗必须永远忠实于主人。

现在你大概能明白，为什么在体制内，强调最多的不是能力，而是绝对忠诚、绝对服从了吧？

即便是绝对忠诚、绝对服从，也依然不意味着工作绝对安全。换句话说，忠诚与服从只是必要条件，不是充分条件。

2

这里声明一下，我无意于去“妖魔化”公务员群体。事实上，我自己就做过五年公务员，我跟前同事关系也都很好，至今都有联络。本着“不吹不黑”的原则，以下内容只是就事论事，在认知范围内尽量客观。

说正题。认为体制内永远安全的想法，是一种典型的“火鸡思维”。

假设你是一只美国农场的火鸡。在过去的3个月时间里，农夫天天都会给你喂吃的，你感到非常满足，非常幸福。而且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你越来越无忧无虑，幸福指数会直线上升。作为一只火鸡，你认为这种幸福感会永远持续下去。然而，在复活节的前一天，农夫路过农场，看到你膘肥体壮的身形，农夫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
在火鸡的逻辑里，过去的30天农夫给我喂食，过去的60天农夫给我喂食，过去的90天农夫给我喂食。最开始我会怀疑，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放松警惕，到后来我完全确信——未来的30天农夫也一定会给我喂食。

很不幸的是，火鸡永远不可能知道人类要过复活节。而复活节那天，人类要烤火鸡吃，火鸡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。

绝大多数人就像这只火鸡一样，站在过去看现在，站在现在看未来。

问题的关键是，公务员过去稳定，就一定代表未来稳定吗？或者，抽象到更具有普世意义的角度，过去看似成立的结论，未来就一定继续成立吗？我们来看一个案例。

始于2012年底的执政党反腐，是一场非常典型的“农夫”与“火鸡”的博弈。

涉贪官员原以为，公权私用很正常。横向看，周围大家不都是这么在做么？纵向看，有几个人被问责、被审查了？大多数不都安全着陆了么？

在他们眼里，反腐倡廉已经是老生常谈的话题，“八项规定”跟以往并没什么不同。结果他们碰上了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肃贪运动——始于2012年的执政党反腐，仅接受组织审查的中管干部，就超过200名。

涉贪官员就是“火鸡”，他们习惯于拿过去并不完整的数据作为样本，以此作为推测未来的“经验”；而以习近平为核心的高层则扮演了“农夫”的角色——他们深知过去党内腐败的严重程度，反腐是一场势在必行的斗争。

基于归纳法的思维方式，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都看似正确，但是你永远不知道“黑天鹅”什么时候会来。换句话说，经验在未证明失效以前，将一直有效。

只不过，等到经验失效的那一刻，一切都来不及了。

3

很多人正是抱着“火鸡思维”的心态，主观上认为自己有保障，有足够的安全感，进而放弃了自我更新与进化。当然，也不仅仅是主观上的因素，客观上的制度导向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
平心而论，体制内的激励约束机制，弹性非常弱。包括但不限于以下方面：

有的人承担了很重的工作任务，有的人整天无所事事，拿的薪水一样多；

开展一项工作，并没有明确的绩效考核标准，做好做坏一个样；

论资排辈，到点提拔。年轻人做得再好，也很难弯道超车......

于是，原本干劲十足的小伙子小姑娘，进去了几年，也都不再坚挺了。反正是吃大锅饭呗，谁都乐意图个轻松。

有人会说，那是因为这些人思想觉悟不高，没有奉献精神。其实，光靠“道德标榜”是没有用的，我之前写过一篇《永远不要试图去考验人性》就讲过，人性没有好坏，关键是制度如何去引导。

缺乏合理有效的激励约束机制，就会导致“逆向选择”的出现。举个简单的例子：

在二手车市场，二手车的成色是不一样的，有的九成新，有的六成新。即使表面上完全一样的二手车，其性能也可能是千差万别。发动机、油箱、轮胎、仪表盘，都无法从肉眼去判别是否好用。在缺乏评估师等专业鉴别机构的情况下，由于买家不可能掌握到每台二手车的真实情况，于是会选择出一个市场平均价，假设是10万元。那么，性能好的二手车卖家认为不划算，就会退出市场。久而久之，市场上剩下的都是性能不好的二手车。

如果一个单位（包括但不限于体制内），不能很好地解决“逆向选择”的问题，反而“鞭打快牛”，那么结果是，想干事的人最后也不干事了。

在主观上“火鸡思维”和客观上“逆向选择”的共同作用下，很多人成了温水里的青蛙。

生于忧患，死于安乐。

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铁饭碗。如果有，那一定是你的能力和水平。真正的铁饭碗，不是在一个单位、一个岗位能待上一辈子，而是在任何环境下都可以生存的能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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